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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有一颗中国心:那些曾经抗战的国军老兵

luyued 发布于 2011-05-26 19:06   浏览 N 次  

  凤凰卫视7月11日《我的中国心》以下为文字实录:

  曾子墨:这是一群中国抗日老兵的故事,60多年来,他们对曾经的杀敌经历尽口不提,对曾经身为军人的荣耀三缄其口,他们只是从昔日的战场上退下,成了工人、农民、老师或者僧人,然而当灯光聚焦,摄像机开启,90高龄的他们忽然间滔滔不尽,老泪纵横,这让我们明白,对于他们来说,曾经的沉默是一种无奈,那炮火连天的战场,实在一直都在他们眼前闪现,那杀声震天的怒吼,实在一直都在他们耳边回响。我们的采访让他们完成了一段讲述,实现了一个心愿,也还原了一段历史。

  解说:刘桂英是我们寻访到的第一位抗战老兵,1942年,在穿越“野人山”的中国远征军中,她是唯逐一位活着的女兵。刘桂英1920年出生于湖南长沙,是在贫女院长大无父无母的“孤儿”,抗战爆发后,16岁的刘桂英报名参军,被编进国民革命军第五军,新二十二师野战医院,成为了一名***。

  1942年3月,为保卫西南大后方,保卫当时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国际交通线滇缅公路,十万中国远征军进进缅甸,他们转战1500余公里,浴血奋战,使日军遭到太平洋战争以来,少有的沉重打击。然而,由于英军屡次临阵逃脱,五月一日,日军侵占曼德勒,中英联军全面溃败,远征军所有的回国通道被日军切断,28000余名中国远征军,***绕道“野人山”辗转回国。

  “野人山”位于中印缅交界地带,是一条长达400公里的狭长河谷,这里山林纵横,河流密布,传说有“野人”出没,当地人称之为“胡康河谷”。胡康,缅语意为“魔鬼出没的地方”。

  刘桂英(安徽老兵):那个原始森林,无边无际,像海一样的,走不到边,看不到边,也看不到头,那个山峰啊,它插到云上头往了,就像个天柱一样的,那个山,高高低低的山,四周那个山包,就像海浪一样的,一波一波的,千年百年的树,树上的叶子枝子都搭起来了,根本连阳光都透不过,黑洞洞的,灰蒙蒙的,好闷气哦。要是看到筛子那么大的一块天空,人都似乎有精神些。

  解说:进进“野人山”不久,远征军将士迎来了热带原始丛林肆虐无常危机四伏的雨季。河床很快被山洪沉没,沿河床撤离的营团各部随即失往联络,部队所有的建制不复存在,人们只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互相照应。身高不到一米五,身材瘦小的刘桂英,和***班四个女战士走在了一起。

  刘桂英:***长似乎是一个大姐姐一样的,我们都听她的,而小孙是一个很温柔的,不大肯说话的一个淑女,一见到死人就怕,怕就在你背后躲。小王的性格就是活泼开朗,你要是坐了,你不小心她就把凳子抽掉,就让你摔一跤,她就拍手大笑,是这样的,都是十六七岁。

  记者:就你们五个人还是个相互之间的依靠。

  刘桂英:嗯,我们几个女孩子在一堆,都不想分开了,死就死在一块儿,走就同时走。

  解说:死亡之路上,死神牢牢地尾随着这支疲惫、饥饿的军队,随时伺机吞噬脆弱的生命,一天,小孙在寻找食品时,忽然被毒蛇咬伤,经过姐妹及时抢救,固然脱离了危险,但身体已极度虚弱。

  刘桂英:她就在后面走,开始能够讲话,还听得到的,听到一点沙哑的救命声,回头一看,狼把她叼跑了,那个营长,他有抢赶紧打枪,那个狼腿负了伤,拖不动这个人了,它就把这个人丢下跑掉了,我们到了这个人边上,她这个东西(食管)咬断了,食管咬断了,无救了,是这样死的。

  解说:简单地掩埋了战友,四个姐妹互相扶持互相鼓励着,继续艰难前行。在危机四伏的热带丛林,家变得越来越远不可及。

  刘桂英:在棚子里睡了,雨也下着,棚子上都是芭蕉叶盖着,打得哗啦哗啦地响,那个时候你哪睡得着,睡不着也没有力气讲话,自己想自己的心事,这要是在国内多好,就是这样想,想自己的国,想自己的家。

  解说:除了饥饿、严冷、野兽和蚁蝗侵袭,瘴气弥漫的原始丛林里,疟疾、回回热、破伤风等疾病开始肆虐横行。成百上千的远征军将士倒了下往,再也没有起来,刘桂英的战友孙月霞也染上了疟疾。

  刘桂英:我们明晓得这个病传染也无法离开她,真是一路的人,你怎么安心走呢?明晓得传染也不在乎了,也只晓得你先死,我后死,总是要死了,经常换毛巾,给她退烧。哪退得掉,只是一种安慰吧,陪着她,她后来三天之后醒来了,你们怎么还不走?我们在陪着你,等你烧退了我们一起走,我要死你还陪着卧犊你们要走,你们不能等我。 解说:三天后,持续高烧的孙月霞进进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刘桂英:烧得糊里糊涂的,军毯盖不住扒掉,衣服穿不住扒掉,也没什么羞耻感了,疯狂了,跑,疯狂地跑。她说,你们走,我要跑,一路跑,跑得非常得快,跑到悬崖边往底下一跳,哎呀,叫也叫不住了,那个人,连骨头被谷吞掉了,找不到了,我们在崖边上哭。

  解说:不久,活泼好动的王平也倒了下往,再也没有醒来。天天大批将士因饥饿、疾病或食品中毒死亡,蚁蝗吸血浸蚀,大雨冲洗,数小时内尸体变为白骨。远征军回家的路,白骨垒垒,前后相继。

  刘桂英:我们就睡在死人一堆,有时候那个棚子里死人睡满了,我们后到的没有棚子住,就把他们挪挪靠靠,靠到半边,就腾个棚子,睡在死人旁边,看见好几个上吊的,上吊的,也没得人往把他搞下来,他也没有亲人在边上,每个人都饿得没有一点力气,往把他抱下来,也不需要这样做,似乎这样做是无济于事了。

  解说:被刘桂英视为姐姐的***长何姗,由于误食有毒的野果上吐下泻,腹部剧烈疼痛,在走了两天之后,再也无法坚持。

  刘桂英:她说,你们走吧,我不走了,我真的不走了,我坚持不下往了,她不想连累别人。

  记者:她最后跟你们说什么了吗?

  刘桂英:她说了,你们回国往,把这个事情向国人说说,我们是为国捐躯,我们的青年的生命献出来了,我们是爱国的青年,让我们把这个能写把它写出来。

  解说:早已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是沿着垒垒白骨指示的方向不停地走,也不知走了多少日子。一天,刘桂英和掉队的几个远征军士兵,艰难地爬上了一座陡峭的山峰。

  刘桂英:忽然爬上往,哎呀,看见一些红的、绿的、黄的棚子,一片广阔,蓝蓝的天,阳光也特别的亮,老远看,真像是做梦一样的,这似乎是海市蜃楼吧,那是一种恐惧。

  记者:根本不敢相信。

  刘桂英: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我就没有看到那个美丽的降落伞过,没有看见,也不可能在那个野人山看见那样好看的东西,回头,确实认真的看一下,里面有人摇手了,看到山边上摇手了。哎呀,那种精神百倍哦,我转过背,把手拿着对后面讲,快来呀,这里有粮食了,你们快走几步,向后头叫。

  曾子墨:几天后,当刘桂英和最后走出野人山的一批战友,被送抵中国远征军位于印度的朗姆茄基地时,一个女兵活着走出“野人山”的消息不胫而走,轰动了整个军营。印度兵、英国兵、美国兵,都赶来一睹刘桂英的尊容,他们要看看这个活下来的中国女兵,到底有着怎样的三头六臂,能够穿越如此魔鬼之地。而就在这次死亡之旅中,28000名中国远征军的将士,幸存不足6000人。

  刘桂英:连印度人,或者英国人、美国人,那都热烈地欢迎,说是你们能够从那个山里头,逃出一条性命出来,举起大拇指佩服你。问我怎么爬的出来的,我听我们的师长讲,能够爬出野人山是人精,他也把我看成你英雄了。

  记者:你觉得你是不是女英雄?

  刘桂英:我说我不是什么英雄,一个普通的小兵嘛。

  解说:1945年内战爆发后,不愿参加内战的刘桂英,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回到了丈夫老家安徽怀宁,不曾想,回乡后不久,丈夫就和另外一个女人结了婚,并把刘桂英和孩子赶出了家门。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刘桂英谋得了一个小学教师的职位,生活才算稳定了下来。然而,由于“历史题目”,1962年,刘桂英被清理出教师队伍,遣送农村劳动改造,这一改造就是三十年。1990年,刘桂英获得平反,如今,她居住在女儿的一间老房里,平静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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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子墨:民间有这样一句俗语,叫做“南方才子北方将,陕西冷娃排两行”,“冷娃”这两个字在陕西话里,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酷小伙”的意思,几十年以来,在陕西就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八百“陕西冷娃”扑黄河的故事。七十多年前,中日两支军队在中条山南麓黄河北岸,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血战数日,双方死伤无数,横尸遍野。数日后的一个黄昏,血染残阳,一群衣衫蓝缕,都是十六七岁娃儿的中***人,被数倍的日军重重包围,他们***到了黄河北岸一个悬崖之上,弹尽粮尽,三面尽壁。而这八百“陕西冷娃”面朝陕西,先跪天,再跪爹娘,唱着秦腔一头扎下了山崖,扑向滚滚黄河。

  解说:胥继武,原国民党第十七路军将士,曾参加过中条山保卫战。

  胥继武(陕西老兵):可不是现在的三门峡市,那个三门峡是三个峡,水就是由这峡里边过,叫人门、鬼门、神门,有四个口,那个水是由那儿流,有群众,老百姓来说,说是这三门峡这个漩涡里边尸体很多。

  解说:老百姓说,那都是些中***人的尸体,胥继武和战友,奉令前往打捞埋葬死难的义士,当他们赶到三门峡时,眼前的一切让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胥继武:千人都有,不要说八百几百了,千人都有,男的,女的都有,女战友也有,尸体都腐烂了,由于在那漂了好几天了,它那是个漩涡,水就在那儿漩,那尸体也就随着那水,就在那儿漩,都没有衣服,后来我才听说那个水呀打的,把衣服都打掉了,都是光的。十几岁的,十七八岁,有伤的未几,也有,少数,大部分都是跳下往的。那简直是惨不忍睹啊,惨不忍睹。它一漩过来就捞一个,还漩,又捞,那也有100多人在那捞呢,那都是满满的,还有一部分流走的,你堆不下了嘛,捞上来反正是就地埋,在哪儿埋?就是三门峡的北边有一个沟,都埋在那个沟里边了,当时也不知道谁是谁,捞上来就埋。

  记者:有没有做什么标记?

  胥继武:没有,谁都不知道是谁嘛,那就是把那尸体掩埋了,就算不错了。

  解说:胥继武老人说,七十多年过往了,曾经的很多事情都忘了,但三门峡那惨烈的一幕,至今仍然时时浮现在他的眼前。

  胥继武:那咱们没有死,咱们死了的话也就和那一样。

  记者:经常都会想起来?

  胥继武:是,原来不敢说,现在敢说。

  记者: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胥继武:就是,一想起来心里边难过,我就想起这些人很可怜,为了国荚冬为了民族,为了我们陕西。

  解说:通过胥继武老人,我们了解到,那些死难的战友大多是原国民革命军38军177师的将士,就是传说中的八百“陕西冷娃”。西安近郊贺韶村,我们找到了177师幸存的老兵乔立明。

  乔立明,15岁参军,原国民党96军177师的一名士兵。

  吴荣凯:一到那里就想见团长,见不到了,棺木都盖起来了,都钉死了,所以我想见见柴团长,见不到了,不得见啊。只有坐在柴团长棺材边,就坐在那地上就只有哭,就只有哭。

  解说:常德会战后,吴荣凯随部转战南北,又参加了衡阳会战、齐鲁博客?**骰嵴降日秸?拐绞だ蟛痪茫捎诓辉复蚰谡剑馊倏饧谆瓜纾?968年,被打成历史反革命。几十年过往了,吴荣凯说,很多事都忘了,但唯独离开团长的那一幕,他无法忘记。一想到团长牺牲,自己却突围逃生,心里就有一种不安,他一直在猜测,团长为什么要叫自己突围?但几十年了,还是没有答案。

  吴荣凯:他是四川南充人,他死的时候只有三十多岁,他结婚才七个月,所以他的妻子应该有小孩。但到现在,都没有到常德来悼念过。也不知道究竟他有没有后代,我就经常耿耿于怀,回忆,在内心的想念,内心的回忆。究竟他还有没有后?究竟他还有没有兄弟,你看现在屋里这样的情况,反正也不可能往找。

  记者:为什么这么希看见到他们呢?

  吴荣凯:我一个穷光蛋,我也没什么东西赠予他们,不过是见见面,安下心。

  解说:回乡数十年了,吴荣凯每次从村里步行20多里,到常德卖菜赶集,或在特别的日子,都要到常德公墓坐一坐,和自己的老团长聊一聊。

  吴荣凯:每次往向他行个礼,说两句惜怜的话,我不过是一个后死者,一个幸存者,没有同他们一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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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说:通过吴荣凯我们了解到那位在纪念会场上振臂高呼的老和尚,法名来空,现居乾明寺。那里曾经是他当年浴血奋战的抗日战场。

  来空法师,原名吴淞,原国民党第十军将士,曾参加常德会战,76岁时出家成为一名僧人。常德会战是来空从军后参加的第一个大规模战争,但他并非57师余程万部,而是随国民革命军第十军与外围***日军,主攻德山。

  吴淞:第九团打得最激猎冬就是那个张慧民(音),就在这个德山牺牲的。

  记者:就在这山上?

  吴淞:对。

  记者:当时你们就是攻击这一片。

  吴淞:就在那抢夺高地。

  记者:就抢夺这个高地?

  吴淞:抢夺高地,这上前的高地上全都是日本鬼子,从下面往上面攻的,打得很辛劳。

  记者:攻这片高地的时候,牺牲了多少?

  吴淞:这是孤峰岭,由孤峰岭到老矛头牺牲了一千四百多人。

  解说:吴淞,1922年出生于长沙一个小职员家庭,1938年10月,日军攻占武汉三镇威逼长沙,长沙如火如荼的抗战气氛,深深感染了16岁的吴淞。

  吴淞(常德老兵):很多太太小姐啊,戴着个金戒指、耳环啊都丢在募捐箱里,特别是那些人力车夫,人力车夫很辛劳啦,但是他把所有的铜板都丢在募捐箱里头,大标语就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赴国难”。

  解说:当吴淞看到很多青年男女在新兵招募处报名参军时,他毅然报了名。

  吴淞:母亲送卧冬送到门口的那个街口子上,到最后走的时候,我当时心里还是难过啊,面对着她敬了一个礼,敬了一个礼,当时我马上就转转身了,由于我怕我自己流眼泪,引起母亲难过,所以我就转身了。

  解说:吴淞参军后,由于表现突出,被保送中心陆军军官学校受训,结业后,吴淞奉调第十军,不久常德会战爆发,第十军驰援常德,攻击德山日军。 吴淞:部队的士兵官员一排排倒,刚作战的时候我心里还紧张,但是人死多了,那时只看怎么拼了,就是喊“杀啊、杀啊”,就这样就冲啊。

  解说:第十军将士以惨重的代价攻克德山,12月11日,常德收复时,吴淞发现,自己所属的三师九团三营包括自己只剩下了三人。

  吴淞:营长以上的,都用棺材运到长沙往了,营长以下的太多了,没有那么多棺材,也没有那么多运输工具,营长以下的都埋在山头,运到长沙那个码头上的那个河边,我往看了,我还没有到那个码头,只听着一片哭声,有的亲友,他的家属,那个河边的码头上,摆了很长一片,一副副棺材,摆在一个码头,很远很远。

  解说:常德会战后吴淞又参加了衡阳会战、长沙会战等战争,抗战胜利后,被提为少校军官,解放前夕吴淞本可随国民党残军退守台湾,但因规定少校军官只能带妻儿,不能带老人撤退,毅然放弃返回长沙。

  吴淞:我有一个哥哥被日本宪兵害死了,我只剩我一个人,我没有兄弟姊妹,我走了,我的父母怎么办?

  解说:在亲戚帮助下,吴淞谋得一个办事员的差事,平静度日。1959年11月,吴淞以历史反革命罪被判处无期徒刑。1982年,60岁的的吴淞刑满开释,16年后,经历了战争、牢狱、死难等一系列人生灾难的吴淞在常德石门夹山寺剃度出荚冬开始了身披袈裟,口念***,日日为昔日战友超度亡灵的日子。

  吴淞:由于我觉得,常德是我人生上一个关键是吧?

  记者:还有这么多战友在这里?

  吴淞:是的,我愿意所有的人,不但是我的战友,所有的老百姓也好,所有的中国人,包括外国人,最好不要再受到伤害,所以我出荚冬我念我的经,念我的大悲咒,是希看大家都得到解脱,希看没有战争,没有这些残酷的悲剧。

  曾子墨:这是一些人和几段故事,这是一个即将远往的时代,这是一段值得永远铭记的历史,今后在他们平淡而逐渐凋零的人生暮年,那段曾有过的惊心动魄,仍足以让他们热血沸腾,那段曾经有过的辉煌荣耀,仍足以让他们在后人眼前昂首挺胸。如今,国庆六十周年大阅兵在紧张的筹备当中,全国政协委员、军事科学院研究员罗援少将就建议,希看在大阅兵中,专门增加一个老兵方阵,假如真能被邀请,我们无法想像这些进进迟暮之年的老人会是怎样的安慰,怎样的荣耀。

  感谢您收看《我的中国心》,下周我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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